在石柱喝摔碗酒
文/罗昭伦
到石柱，如果没去喝土家族的摔碗酒，是一件遗憾的事儿。
那天，我们到达石柱已是傍晚时分，当地朋友见离吃饭时间尚早，便带大家到万寿古寨秦良玉将军展览馆转了转。转完展览馆，来到万寿古寨院子，只见正前方摆手堂宽阔的院内，摆了几十张矮矮的方形餐桌和竹凳子。如此规模的露天宴席，我是第一次所见。每张木方桌上，除按就餐人数摆放绛色土碗外，还摆满了黄连老鸭汤、凉拌刺老苞、土司绿豆面、斑鸠叶豆腐、都巴块、拔丝蕨粑……冒着辣泡泡的火锅内，是腊猪蹄、腊排骨等香喷喷的正宗土家菜。与众不同的是，除满桌美食和啤酒、高粱酒外，塑料筐内，上百个土碗像整装待发的士兵，镇定自若地等候在餐桌旁。
坐在小矮凳上，一股浓浓的土家乡土味儿扑面而来。我拿着粗笨的长筷，刚把一块腊排骨放进嘴，石柱朋友客气地举起手中的碗，微笑着和我碰了碰酒碗，仰起脖子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。接着，将酒碗往身子侧边轻轻一扔，“啪”地一声，碗落在地上碎了。紧接着，邻桌也不断传来“啪啪啪”的碎碗声。
见此场面，如果没有人告诉你喝酒摔碗是土家族人的习俗，听到猛烈的砸碗声，破碎的陶片四处飞溅，你绝对要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。好在来过石柱的朋友提醒我，这就是土家族的摔碗酒。
朋友笑着解释道：土家族的摔碗酒，是人与人之间友情的一种表达方式，摔碗表示心与心的距离拉近。碗碰碗后喝掉碗中的酒，直接将碗摔在地上，且必须将碗摔碎。谁喝的酒多谁摔的碗多，谁的感情就最真挚。如果喝完一碗酒，把酒碗摔得稀烂，还会赢得满堂喝彩。
我当时就想，要是主人一碗里给我倒上了二三两酒，那还不两碗就把我给灌醉放倒了吗？但这里的人都比较善解人意，只给你倒上几钱。每喝一口，你一定要喝干，喝完后一定要将这碗摔碎。
当然，这摔碗是有技巧的。你一口喝干后，不能碗底向下摔下去，如果是碗底先落地，很大程度上是摔不破碗的。要双手拿着那个碗，摔的时候碗口朝下平摔下去，这样摔碎的机率才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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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，来，来！把这碗酒干了！”朋友倒了满满一碗啤酒，站起身，和我碰了一下后，仰起头便一饮而尽。紧接着，只见他拿着手中饮罢的空酒碗，就势砸到地上，“砰”地一声，土碗应声摔碎，土陶残片散落一地。
看着他把碗摔碎了，我抿了一口碗中的酒，学朋友的样子将手中的碗往身子侧边轻轻一扔，落在地上的碗却只是轻轻“砰”了一声，完好无损。因我是第一次喝摔碗酒，朋友说：“原谅你，从宽处理，只罚一碗酒。”我再次鼓起勇气站起来，双手举碗，往脚下重重一摔，“啪”地一声，清脆又猛烈。看着地上的碎碗片，我心里顿时涌起微微的疼痛。记得小时候，有一次摔破家里的一个碗，被父亲追着打，至今仍记忆犹新。
按当地人的说法，摔碗酒与巴国将军巴蔓子有关。在公元前约4世纪，巴国内乱，巴蔓子将军去楚国借兵，楚国要求巴国给三座城池方可出兵平定内乱。内乱平定后，不忍割让城池的巴蔓子对楚国使者说：“巴国疆土不可分，人臣岂能私下割城，吾宁可一死，以谢食言之罪。”巴蔓子说完，连续喝下九大碗酒，并将酒碗一一摔碎，然后拔剑自刎。楚使将巴蔓子人头带回楚国复命，楚王深受震撼，以上卿之礼厚葬其头颅。巴蔓子将军摔碗自刎的故事，在土家人中被传为佳话。后来，土家人为纪念巴蔓子，学习他的舍生取义，学习他的决绝笃诚，就有了喝酒后摔酒碗的习俗。
“摔啊摔啊摔唷嗬嗬，摆上那地牯牛哇，捧出那摔碗酒。陶碗举过那头哇，快乐摔响吊脚楼……”在这推杯把盏、觥筹交错的欢饮之夜，在这摔声一片，你喊我叫的热烈气氛之中，舞台上的土家大戏开场啦！只见三只大鼓呈三角形摆放，身着民族服装的土家阿妹边击鼓边唱啰儿调，跳起摆手舞。大家一边热火朝天地吃着喝着，一边看着舞台上的民族歌舞表演。伴着一声声豪爽的笑声与摔碗声，那种轻松快意，如果没有亲临现场，是难以感受到的。
桌子下面和旁边，全是摔碎的酒碗。男人们摔，女人们喝了也摔，连喊带叫，摔得稀里哗啦，碎声一片。院坝内，不知是谁大声喊道：兄弟姊妹们，喝吧！摔吧！祝大家喝得开心，碎碎（岁岁）平安！
（作者供职于万盛经开区文旅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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